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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戎】飞鸟上下

*籍戎竟然(也)没有tag!开辟tag数(又)+1,瘫,有人来和我一起嗑吗呜呜呜!千把字无脑小甜饼。

summary:少年王戎初入咏怀的世界并开始不知愁滋味。


商风振衣,阮籍又乘着他吱哑的牛车上路了。这本不足为奇,到处全认识他,熟人都见惯不怪;只有一桩略微不同:车中所载的不是新搜罗的美酒,而是琅琊籍贯的王家少年。

于阮籍而言,是他终于获取了在王浑那里领走幼子外出的同意;于王戎而言,是他终于争得了摆脱闲杂人等黏着阮公行游的权利。宾主心意尽欢,都兴致高昂。后来羁靡惫懒的王濬冲独自在蒙络灰网的黄公酒垆酌着便宜的浑酒,念到他的清明和忧患大抵便始于此。

在王戎的印象中,阮籍并不时常饮酒,总是神盈气朗的,至于奕奕夺人;又或者醉后也是如此,无从择辨。

阮籍轻车熟路,他们很快琢磨出了洛阳,在大路上纵任翩跹。

一路上群鸟不绝。宽尾巴的是鸠,翘尾巴的是喜鹊,黄肚皮的是鹪鹩……阮公不是只观书吗,怎么在书本外边也还认得出这些鸟呢?王戎才十四五的年龄,有的是新奇和诧异。

这些鸟也叽喳,也扰攘,却不烦人——却由于我不是鸟。当然,也因为它们智能不够。这种生灵有群类,有巢树,有旅途,有鸣和,多么奇妙啊。王戎忽然就觉得口袋里的檀木弹弓枯寡无味了。

“看到了什么?”阮籍的调问适时吟起。

车轮震荡了几回。然后才从中分托出阿戎的声响。

“我好小啊。”

好小啊。好小啊。小啊。啊。山谷回放。不断地抽卸关键性内容,最后只余感叹。

阮籍停车树傍,树不甚高直而华茂。王戎跳下车去。这里不是世家子聚会,不需要礼仪竞赛。早些年还有个沛县小吏同项氏孽子在此地争雄,现在樵夫渔父安然坐得,只怕连这样踪迹也少。天下正值风起云涌处,不知众鸟嬉鸣究竟到几时。

现在当是琅琊稚子携陈留酒徒,一步一行走在这了。

“我在洛阳拜访、熟知的那些人物景象,觉得他们各有千秋,现在看去,倒是没什么区别了。”何但他们,连生列三才也恐不足珍。

“千万年后,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王戎眼中流电追逐飞鸟尾羽而去,惘惘地,“就这样困陷于天地一隅,窝居于一代,百年身命,暗昧如盲。”

只见黑蓝束的光亮隐没,颜色不辨,以一只点的形状在版图中消失。

“我想,如果人类还存在的话,他们依旧会以己所处为天经地义,信誓旦旦谓古人为盲。”阮籍难得束着发,神情散朗,看起来悠然自得,像是风的一部分。

“这就是“夏虫不可语于冰者”吧……”王戎一时有些慨然失语了,他还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这位奇长者在想及这种事情时,丝毫也不动悲色。

长风呼啸着滚过无边际的原野,每挡着一座故垒,就旋绕流散开来,绊到一座丘坟,就颠个跟头再滚落下去。九州这么大,该空出多少座旷莽无人的原野,原野之大,又躺得下多少座搁浅的故都、容纳了多少具无名的古骸?

邺城就在洛阳数千里之外漂泊。

他和身边这个牵他手的人,哪一天会变成哪片白骨中,一大一小的两具呢?

“阮公,”他仰起头,慢慢地说,“能不能啸给我听呢?”

“你都听过很多次了——”

“不,”王戎心念忽闪,坚决摇头,“您没有。在我家府邸里,我知道那不是;在苏门山,隐者孙登先生面前……”王戎故意不把话说全。

“若么,就是您嫌弃我是个俗物,不配聆大贤之音。”随之竟抱住阮籍臂膀耍起无赖。

阮籍哭笑不得。可见少年伤古情怀,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个叫伏义的鲰生还在来信里讥讽他,对亲昵者便教慈于父兄,回信暂且还不着急,看来是该反思一下对他们是否纵容过度了。

这里并未被战乱侵洗,却照样盐碱一片,蒿棘丛生。有那么一个瞬间,驾着独车鞭着夕阳的阮嗣宗,也会抽离而宽泛地想起“我们这一代人”——如果不是因为前路在此时戛然而止。

啊,我们这一代人。前路已不能看。

但是还有后面,依着故路远远跑来的孩子。

凤鸣响彻空谷,清壮皎洁。

如果是因为凤凰逃离洼地的逸响吸引了远来的孩子迷陷歧路而堕入险境,那可真是罪莫大焉。但阿戎那么聪明,想必是不会的。然而下不为例。

一轮枫叶刮卷过。这意味着漫山遍野都有红叶飞起来,如同呼应这祥物而纷纷高举的群鸟,只是给风烧尽了很快就要簌簌投落。

阮籍点着王戎的鼻子说,下不为例。

而王戎自然将会在长大、成熟、衰老的日子里,无数次地重复这天他们想到和说过的内容,以至牙齿越掉越少,再也咀嚼不动这样的艰涩沉重,直到冬雪将风埋进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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